武将观察日记
武将观察日记
陈宫终究是会投奔吕布的,麒麟心中忽然有种亲切感,似乎找到了同事。然而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长安?按照正常发展,陈宫应当追随曹操,直至兖州之事后方改投吕布。
会千里迢迢到长安来,原因只有一个,他是来想方设法营救曹操的。
麒麟打量陈宫许久,笑道:“曹操已被我放走了,公台兄不必担心,昨天刚出长安。”
陈宫脸色立马剧变,麒麟神秘地作了个“噤声”的手势,道:“借一步说话……”
吕布疑道:“去哪?”
吕布泡完妞,从庭廊下转出,麒麟忙回身介绍道:“这位是陈宫先生。”
吕布蹙眉打量陈宫,麒麟又朝陈宫道:“这位是我家主公,都亭侯,建威中郎将吕布。”
吕布咳了一声,厌恶地点了点头,吩咐麒麟道:“跟我进来。”
陈宫上前一步,吕布不悦道:“没叫你。”遂领着麒麟进去见王允。
貂蝉与蔡文姬嘻嘻哈哈地从边廊后走来,微带厌恶地横了陈宫一眼,没搭理他。
陈宫只得拢着袖,站在马厩外晒太阳,赤兔厌恶地打了个响鼻,示意他走开点。
王允六十有余,养生美容午觉刚结束,披头散发,坐在榻上,眯着昏花老眼,上下打量麒麟。
吕布规矩了,躬身道:“岳父,麒麟乃是小婿麾下主簿,成婚时一应大小,侯府中俱由他操办,有何事交代他就是。”
麒麟施礼见过王允,吕布坐着,麒麟没位置。
王允道:“门外何人?”
家丁回禀:“名唤陈宫。”
王允一撇羽扇:“叉出去。”
家丁喏喏,各去取木棍,将陈宫赶出司徒府。
麒麟:“……”
王允放下羽扇,朝吕布道:“贤侄呐,你可知这陈宫,是何许人也?”
吕布一头问号,王允径道:“当初曹孟德触忤董相,逃至中牟,这陈宫便私放曹操,中牟县八百里加急密报到洛阳,李儒大人派人去缉,终究晚了半步,曹操不知去向。”
麒麟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,王允当着吕布的面这么一赶陈宫,便撇清了自己和曹操的关系,显得与董卓素无嫌隙,再施连环计那时,吕布亦不容易想到这上面去。
麒麟忍不住揶揄道:“虽是如此,但终究是同谋,主公何不将他抓来呈与丞相,当是大功一件。”
吕布道:“放肆!谁许你开口了?”
王允微眯着的目中现出一丝精光:“小兄弟所言不差,然既是成婚在即,杀孽之事不可多为,今日谈的是喜事,且饶他一命。那厮若再敢上门来,以后再说罢。”
麒麟暗叹狡猾,真正的两边都不得罪,最后还歪到吕布貂蝉身上去了。
王允对婚礼倒不甚关心,甚至连聘礼、嫁妆等事都不过问,只言明翌日会派名管家到吕府上商量过门事宜,与吕布相谈之事,却大部分都是朝中人事调动。
最后王允问道:“麒麟小兄弟也是九原人?”
麒麟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句插嘴实在太蠢,令王允起了疑心。
吕布微一沉吟,道:“麒麟是从我家乡来的。”麒麟虽来得甚晚,却多少投了吕布心意,被他视为自己人,索性一句话彻底包庇了,也免得貂蝉嫁过来后麒麟被当作小兵使唤。
亲兵与中原补充的将士,家中老人终究待遇不同,三国时代白手起家时,主将身边带了何人,最后都将成为核心圈子,一如张飞、关羽之于刘备,后来者赵云地位便不如前两者重要。
麒麟一听心花怒放,恬不知耻附和道:“对,我们两小无猜。”
吕布额上爆青筋。
王允呵呵一笑,道:“两小无猜,有意思。”说毕捋须仔细看着麒麟,仿佛又有不同的猜想了。
午后王允与吕布闲叙完,吕布待再去寻貂蝉,貂蝉却与蔡文姬在商议嫁衣之事,吕布一大男人总不能去搀和女儿家的闺中话题,只得悻悻上马回府。
“你给我走路回去!”吕布怒道,就知道带上麒麟会丢人。
麒麟懒洋洋地在路上走,吕布一阵风般地去了,片刻后策马转回,又训斥道:
“见了王司徒无礼至极,不该开口的时候乱开口,我且问你,方才司徒所言都记着了么?”
麒麟叼着根草秆,忽道:“能派个人去把陈宫找来不?”
吕布蹙眉道:“现不是与你说这个。”
麒麟根本没把吕布的教训放在心上,又道:“陈公台这人很聪明,结交的人又多,侯爷要能得到这人帮助……”
吕布警觉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:“你从前便认识那厮?你与曹操、陈公台素有往来?”
麒麟没想到吕布会如此多疑,然而仔细一想,自己也从未给吕布交代过身世,不能全怪他。
“当然没有,我如果和他认识,会让主公捉了他去邀赏么?当初让曹操直接逃了不更省事?”麒麟笑问道。
吕布驻马,似乎在用他本来就不太高的智商反复判断,最后得出了结论:“上马,细细说与侯爷听。”
孰料不用派人去找,陈宫已等在侯府门外了,见了吕布与麒麟共乘一马归来,只不卑不亢行了礼,淡淡称一句:“公台特来拜访,见过侯爷。”
吕布左看右看,都瞧不出陈宫有何厉害之处,冷冷道:“久仰。”于是翻身下马。
麒麟练就迅捷无比的反应能力,瞬间俯身,吕布长脚扫了个空,没把他扫飞出去。
陈宫:“……”
吕布理也没理陈宫,高顺前来牵马,麒麟便道:“公台兄请先在府上歇下,小弟手头还有事忙,见谅,待会便来与您详谈,一定言无不尽。”
陈宫看出来麒麟的地位了,便点了点头,自有亲兵来领其歇下。
吕布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亲,恨不得快点到吉日良辰,晚饭后在厅里只坐不住,又想去见貂蝉。
麒麟被吕布没完没了地一直问成婚问题,终于忍无可忍道:“你给我安静点行不行。”
“你放肆!怎么跟主公说话的?”吕布斥道。
麒麟乐不可支,一边提笔涂改,一边随口道:“主公想不想去和陈宫聊聊?”
吕布摆手道:“侯爷从来不喜酸文人,成日只知说教。”
麒麟道:“明日你早朝时,记得盯好王允和董相。”
吕布不悦道:“又有何事?”
麒麟摇了摇头,道:“我总觉得有点不妥……”
麒麟确实知道不久后王允便要一女二嫁,却无论如何不敢说,吕布是否相信不谈,一旦捅开,自己都没有那个能力收拾局面,只得旁敲侧击,先提醒吕布。
但吕布这种人,旁敲侧击是无效的,不把事情扯开了说,多半没有效果。麒麟只得权当敲边鼓,夜深后归房睡觉不提。
翌日吕布去上朝,柴房里多了个陈宫,拍蚊子的声音把麒麟吵醒了。
吕布不在,早饭后,麒麟终于有机会与陈宫详谈。
麒麟交代了曹操在长安的这些时日,又言明早已放他归去,陈宫方点了点头,沉默不语。
“公台兄这就去寻曹孟德?”麒麟笑道。
陈宫拱手答:“不了,东奔西跑,早已疲倦,得知孟德兄弟无恙,卸下一身担子,公台多谢小兄弟。”
麒麟谦让数句,进入正题:“公台兄横竖无事,既是要讨伐董贼,为何不留在长安,以作内应。”
陈宫淡淡答:“不瞒麒麟小兄弟,公台本有此意,然有小兄弟在此,董贼指日可诛,公台还是归家种田为上。”
麒麟哂道:“未知公台兄此生有何抱负,难道打算躬耕山田,了却一生?”
陈宫哈哈大笑:“若四海升平,大道为公,当一辈子乡野鄙夫,又有何不可?”
麒麟悠悠道:“只怕董贼伏诛的那一天,却是乱世开始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短时间里,不会有升平乐业的。”
陈宫笑声止了,认真看着麒麟,思索他话中的涵义,片刻后道:“纵是有一展抱负之心,亦必不会追随吕侯爷鞍前马后。”
陈宫果然是聪明人,稍一想便拒绝了麒麟未曾出口的提议,看来吕布的名声确实很糟糕,光是杀丁原一事,便堵住了自己的门路。
麒麟也知道短时间不可能说服他,岔了话题道:“这几日,就请公台兄留在长安,我是真心相留,想请兄与我一起见证历史。”
陈宫眯起眼,道:“何出此言?”
麒麟一哂道:“主公快成婚了,小弟猜这个婚,必然成得不容易,听说董贼是个色鬼……”
麒麟说了上半句,陈宫便意识到下半截,道:“美人计?不对,非进美人以声色销之,这是……连环计?”
麒麟不禁心道陈宫果然有点本事,自己是来之前知道历史,方能了若指掌,陈宫只听了他的提示,便能推测出大概,当是极不容易。
陈宫面容凝重:“你待如何?”
麒麟交出献帝的密诏,陈宫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王允立计本意,只想着他自己,诛贼平乱,若能成功,王司徒揽了首功,我家主公却成了棋子。”麒麟道:“我们既然在局外,或许能帮他推一把手。”
陈宫埋头仔细阅读密诏,神色凝重。
张辽远远站着,忽道:“麒麟。”
张辽跟随吕布前去上朝,此时退朝归来,铠甲未卸,秋晨中满地落花,张辽一副少年武将模样,俊朗无酬。
“怎么?”麒麟起身问。
张辽道:“你猜得没错,董相国退朝后与王司徒上了车,前去司徒府了。”
陈宫道:“中郎将何在?”
张辽打量陈宫,答道:“主公与蔡邕有事相谈,仍在宫内。”
麒麟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,道:“到我们行动了。”
陈宫道:“不,此计仍有转圜余地,你且听我一言……”
陈宫稍稍修改了麒麟的设想,笑道:“这样如何?”
麒麟大赞精妙,又遣人去寻高顺,将四人分成两队,一队进宫,另一队前往司徒府,分头去破坏王允的好事。
妩媚貂蝉计设筵席
司徒府,貂蝉抚琴,蔡文姬吹……吹箫。
董卓估计快来了,貂蝉正想找个理由将蔡文姬遣走,不防府中下人来报:
“吕侯爷麾下参军麒麟求见小姐。”
貂蝉柳眉微蹙,这时间跑过来做什么?
貂蝉道:“不见。”
麒麟早有防备,遥遥在府门口喊道:“主母,我家主公着我来问点婚仪的事……”
蔡文姬笑道:“哪来的小子,没点规矩。”
貂蝉生怕麒麟再喊,撞见王允带着董卓归府,自己与吕布订婚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董卓知道,只得吩咐道:“让他到后院清秋池去。”
貂蝉笑道:“要么文姬姐姐先回去?”
蔡文姬笑了笑,不置可否,貂蝉只得让文姬也一起去了后院。
麒麟立于清秋池畔,貂蝉略有不耐,道:“你唤麒麟?”
麒麟拱手施礼,继而长身而立,青衫落拓,衣袂飘飘,立于一池秋水间,说不出的清秀,说不出的俊朗。
蔡文姬淡淡一笑:“如此人才,当个参军,也算不枉。”说毕小声道:“貂蝉,不可如此。”
蔡文姬心思倒是细腻,只以为貂蝉不日便要过门,对吕布府中下人不能慢待了,况且麒麟既能与吕布共乘一骑,关系只怕不简单。
貂蝉明白蔡文姬意思,敛了不耐烦,强自笑道:“有何事劳烦小先生亲自前来走一趟?”
麒麟让座,二女在亭内坐了,貂蝉吩咐丫鬟斟茶,麒麟忙道:“几句话,说完就走。”
貂蝉放心了些,颔首道:“先生请说。”
麒麟一面瞥向大门口方向,未听人声,王允还没回家,便道:“我家主公说他原本家住九原,追溯祖籍,本是塞外人氏,成婚当日,游牧部落将有亲戚来造访……”
貂蝉蹙眉,蔡文姬好奇道:“游牧哪一部?”
麒麟那话自是信口胡诌,又知道蔡文姬曾远嫁匈奴,便随口道:“小的也不知道,就连主公自己……也认不清楚这许多亲戚,不过主公说了,既然有草原上亲戚要来,婚仪多少就得按草原部落习俗办。”
貂蝉与蔡文姬都点了点头,蔡文姬想了想,说:“不忘祖制是好的,那……按草原部落习俗,要如何成婚?”
麒麟开始满嘴跑火车了。
“首先要让新娘子跳火盆,新郎爬刀山……”麒麟绘声绘色道。
貂蝉:“……”
蔡文姬:“……”
貂蝉与蔡文姬都开始想象吕布光着脚爬刀山的场面。
麒麟又道:“大家在家门口设一围,期间有摔跤、赛马、烤羊盛事,大家从早上日出,喝到晚上太阳下山,夜间唱歌作乐,新娘子上马游街……游行……起码绕都城三圈。”
貂蝉脸色变得煞白,待字闺中尚且不可胡乱走动,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的闺秀,要把她拉上马沿着长安城遛狗一样遛三周,这都是什么伤风败俗的破玩意!
蔡文姬道:“这……这和我嫁予左贤王那会……怎么不太一样?”
麒麟煞有介事道:“当然了,我家主公又不是匈奴人。”
蔡文姬自知失语,忙道抱歉,貂蝉已不知该说什么好,只迟疑道:“虽说不忘祖制,但这般大张旗鼓,也太……”
言下之意,你要让我以后怎么做人?
麒麟道:“太怎么了?”
蔡文姬朝貂蝉使了个眼色,道:“规矩也是可以变通么,依我看,那饶长安三圈的……是不是可以免了,大宴宾客总是要的……”
貂蝉蹙眉打量麒麟,想不清他到底是来糊弄人的还是真有其事。
麒麟道:“这不正找小姐商量嘛,既然这么说,就不游街了,不过接下来的事儿,可是亲戚们强烈要求的……”
貂蝉暗道还好见了麒麟一面,又问:“还有呢?”
麒麟无比诚恳,认真道:
“还要新娘用大海碗劝酒……”
蔡文姬点头道:“确有此习俗……”
蔡文姬没说完,麒麟接着说:“喝完一轮,喝够七七四十九碗,主公把一根画戟插在帐篷前面,新娘子搂着画戟杆,大腿……那啥,要跳贴棍舞……”
麒麟煞有介事道:“这在主公族中有特别的来头,名唤‘钢管舞’,是敬神用的。”
蔡文姬:“……”
貂蝉:“……”
貂蝉忍无可忍道:“这……是什么鬼东西?哪个族的破习俗?”
麒麟正色道:“主母,那些可是我家主公的叔伯兄弟,祖宗们还是尊敬些的好。”
貂蝉道:“这不行,太欺负人了。”
麒麟笑吟吟重申:“他们可是强力要求呢!”
貂蝉忍无可忍道:“着人请你主公来,此事还得再商酌。”
麒麟等的就是这句话,忙道:“高大哥,小姐要请主公。”
远处等候的高顺道:“哎,这就去!”
麒麟奸计得售,貂蝉忽意识到不对,王允已快回家了,这时候让吕布来不就见到董卓了么?
貂蝉忙道:“回来!我还有话要说……”
高顺事先打好招呼,麒麟一开口,高顺便直直跑出去,咻一下就奔没影儿了,貂蝉蹙眉道:“去把高顺追回来。”
蔡文姬一头雾水,还不知道发生何事,貂蝉道:“我还得再想想,你倒是去啊!”
麒麟笑道:“高大哥是我们军中有名的飞毛腿,这下估摸着已经跑回家拉。”
正说话间,家丁去开了前门,王允带着董卓来了。
“小姐呢?”王允问道。
“小姐和蔡家小姐在后院亭子里呢……”家丁道。
王允的声音略有点迟疑,早上不还说了今日必须早点把蔡文姬送走么?王允一路走近,声音传到后院:“董相国这边请。”说着入了厅。
麒麟眉头一动,道:“董相国来了?”
貂蝉已是心乱如麻,道:“对,还有何事要说?”
一名丫环奉了王允命令,穿过前廊来了后院,站得远远地朝貂蝉连使眼色。
麒麟看了那丫环一眼,问:“还有些小事不相干的,主母赶着去见董相么?”
貂蝉回了个眼色把丫环打发走,拂袖道:“不见,你快说,说完回家禀报你家主公,今日不要来了,让我好好静静。”
貂蝉刻意压低了声音,音量不大,却刚好被麒麟听到,忿气难平:“谁想出来的这种事。”
蔡文姬拉着貂蝉的手,以示安慰,麒麟笑嘻嘻道:“还有,主公问,那棉被上的绣花,是要大红的吗,还是要黑红相间的……”
蔡文姬哭笑不得道:“都行吧,又有什么相干了。”
貂蝉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这些小事,你自个拿主意就成了。”
麒麟又道:“那被上是要绣鸳鸯戏水,还是花开富贵……”
麒麟一脸无辜。
貂蝉几乎要疯了,看他像在忽悠人吧,不全是,那表情又认真得很,七分真三分假,还一脸正经,前番所言太过震撼,貂蝉思绪混乱至极,只得随口道:“鸳鸯戏水罢,还有么?”
麒麟又说:“哦,那鸳鸯是要绣一起游着呢,还是左右各一只?”
貂蝉:“……”
蔡文姬:“……”
麒麟又道:
“侯爷着人去给小姐打了钗子,有花团锦簇,也有龙凤呈祥……还有……”
貂蝉不耐道:“来人,送客!”
麒麟道:“这可都是侯爷一片心意……”
正说话间,高顺又回来了。
貂蝉道:“你家侯爷呢?”
高顺恭敬道:“回小姐的话,侯爷不在。”
蔡文姬啼笑皆非,去挽貂蝉的手,貂蝉松了口气,道:“姐姐,让我自己想会儿。”说完起身,进了偏间。
麒麟知道貂蝉有点生气了。
蔡文姬道:“这真是侯爷想出来的?”
麒麟笑道:“当然不是,侯爷那么喜欢她,只好我来唱次黑脸了。”
蔡文姬柔声笑道:“本来也没什么……只是女儿家,怎能跳……这种舞?难免心里不舒服。”
麒麟揶揄道:“是么?”
赤兔一声咴,吕布人高马大,出现在后门处。
“什么绣花绣鸳鸯的,我何时又让你问这个了?”
吕布少年将军,春风得意,笑着下马。显是早已抵达,在墙外听了许久。
麒麟笑道:“你来拉,啥时候到的?听了多久?”
吕布道:“你什么意思?又让文远匆匆忙忙喊我过来,又不让我进门?给我说清楚。”
蔡文姬忍不住道:“你们在玩什么鬼把戏?”
麒麟答道:“跟我来,有事儿告诉你。”
吕布斥道:“没上没下,在别人面前也这般……”
麒麟道:“待会回家随便你骂……现先跟我来。”
张辽牵过马,却不入府,站后巷内张望着。蔡文姬道:“这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侯爷就来得这么快?”
吕布笑道:“和令尊谈了个把时辰,他得了副前朝好琴……”
蔡文姬悠悠道:“那琴本该给你们当贺礼的,方才麒麟先生还在说侯爷家里成婚的习俗。”
吕布满头问号,问:“貂蝉呢?什么习俗?先前你们说的没听见,只听了后半截,麒麟你来这处做什么?”
麒麟忙碰了碰蔡文姬手肘,蔡文姬心中疑惑更甚。
麒麟道:“主公,我给你说个事儿,你不能生气。”
吕布脸色一沉:“你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?!”
麒麟忙摆手,道:“你跟我来就知道了,不是那回事。”
“??”蔡文姬简直是云里雾里。
吕布道:“罢了,你给我这里坐着……”
麒麟正色道:“不,你们先跟我来。”
正厅内丝竹频传,门口站着两名董卓亲兵,麒麟远远看了一眼,便道:“这边走。”
麒麟循着院子绕过矮墙,于墙下靠近了点,三人在司徒府正厅背后的草丛中站定。吕布低声道:“你要让我看什么?”
麒麟作势噤声,蔡文姬与吕布莫名其妙,站在他身后。
厅内传来王允与董卓的声音,吕布留了心,一听之下,登时蹙眉。
貂蝉在唱曲,一曲毕,董卓大赞。
“唱得好,唱得好呐!抬起头来,让本相看看,哎……哟哟哟!哎哟哎哟……”
吕布:“……”
吕布作了个口型:“他怎么来的?”
麒麟小声道:“王允请他来喝酒的。”
吕布终于察觉不对了。
蔡文姬道:“这……”
麒麟示意不妨,伸出手,拉着吕布宽大的手掌,握着他的食中二指。
吕布不自在地略挣,最后还是任由他握着,目中神色复杂,与麒麟对视一眼,片刻后厅内传来王允的声音:“女儿,给相国斟酒。”
董卓:“哎不劳不劳,不劳美人呐……貂蝉,你嫁人了吗?”
王允:“小女年方十八,尚未许配。”
吕布:“……”
蔡文姬:“这……司徒大人怎这般说?”
麒麟道:“侯爷,别冲动。”
董卓:“哎哟……这真长得水灵,王允呐王允,你说你……你这,你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的呢啊?嗯?”
王允的声音略有点尴尬:“这个,回董相,老夫膝下无子,十年前何进大将军选了一批女孩入宫,本想让她主管宫中貂蝉冠,当时人选多了,老夫看这女孩儿喜欢,便收为义女。”
董卓:“哦!难怪!难怪!看这小手白的呀,啧啧啧……”
吕布脸色铁青,麒麟低声道:“王允怎么和你说的?”
吕布被握着那手冰凉,另一手紧攥成拳,手背青筋毕现,忍着怒火道:“王司徒……对我说貂蝉是他远房亲戚的女儿,父母亡故,才到洛阳来投奔他……”
蔡文姬道:“不对吧,我怎么听说貂蝉是王家庶出的?”
麒麟:“……”
这版本实在太多,连麒麟都懵了。
麒麟想笑又不敢笑,与蔡文姬对视一眼,道:“说法可真多。”
吕布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我到前门去拜访,义女也好,亲生也好,他有没有将女儿当人?”
麒麟道:“不,等等,你先听清楚,关键在后面。”
董卓哈哈大笑:“既然没有许配人家,当朝天子正到了选妃的年纪,待我上禀天子,送她进宫如何?”
貂蝉惊呼一声。
王允道:“这个……董相不要开玩笑了。”
董卓:“哎——怎么是开玩笑?貂蝉,你愿意吗?”
貂蝉没有吭声,吕布忍无可忍,却被麒麟紧紧抓住。
董卓:“哟,这笑的都说不出话来了。”
王允咳了几声:“女儿,你愿意就点头,不愿意便说不愿意。”
吕布呼吸一窒,就连蔡文姬都伸出手,按在他的胳膊上,示意不可冲动。
时间过得无比缓慢,许久后,董卓哈哈大笑:“就这么定了!午后本相亲自带人来接,不不,那谁,你现就派人回去备轿,请小姐先回去收拾东西……”
貂蝉小声答了句“全听丞相做主”,转身出厅,带上了门。
吕布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,短短片刻,他愤然挣开了麒麟的手,大吼一声,撞破木窗,冲进了厅内!
有话要说:按演义中的剧情线的话
蔡文姬回中原的时候已经三十多有孩子了,而且是在曹操揽政后回来的
此处顺应情节发展特瞎掰
破釜沉舟蛮抢佳人
变乱突生,董卓不愧是兵匪头子,骤遇袭击那一瞬便掀了矮案,躲到厅口,王允尚不知发生何事,董卓便吼道:“奉先吾儿,你要做甚!”
“还不将他拿下!”
董卓反手抽出亲兵腰间手戟,朝吕布掷去,一片混乱中吕布闪过,几次伸手来捞貂蝉,董卓却将貂蝉挡着,兔起鹘落的短短片刻,亲兵已团团围上来,将董卓与貂蝉护在一处。
吕布站在花厅中央,俊脸涨得通红,几乎不相信自己方才亲耳所闻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董卓怒道:“无礼!你欲何为?!”
董卓中气十足,那一声震得房梁扑簌簌作响,吕布呆呆看着貂蝉,又看了看王允。
董卓积威之下,令吕布的膝弯微微发抖,像是想跪,却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跪。
貂蝉低声抽泣,倚在董卓肩头。
厅内肃静,唯余貂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,吕布回过神,被戏弄,被欺骗的感情化为满腔怒火,失去理智般吼道:“貂蝉!你为何骗我——!”
饶是王允足智多谋,亦料不到会有这种场面,堪堪理清了头绪,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,只得朝貂蝉使了个眼色,貂蝉会意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,掩面奔出厅外,朝西厢去了。
吕布手脚冰冷,意识到自己做了何事,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,董卓冷着脸,不发一言,拂袖离了司徒府。
王允倏然间老泪纵横,抹了把鼻涕,提襟到吕布身前跪下,嚎啕道:“是老夫的错!都是老夫的错呐——”
吕布:“……”
麒麟仍在厅后的破洞外,欣赏着自己亲手促成的好戏。
“这是王司徒早就想好了的。”麒麟低声朝蔡文姬道。
吕布静了很久,满室狼藉,杯盘散乱,王允仍一把鼻涕一把泪,悲切道:“都是老夫痰迷了心窍……”
吕布没有理王允,漠然道:“麒麟,走了。”
“不骑马。”
吕布胸中郁气难平,险些一口气上不来,草草除了胸甲,抛给麒麟,径自在长安街道上走着。
麒麟接过胸甲,随手便套在自己身上,将双手揣进皮甲内兜着,颇有点不伦不类。麒麟、高顺、张辽三人一路跟随吕布,谁也没有说话。
“今早我和陈宫谈了你们的婚事,公台兄觉得有不妥,又听说董卓退朝后应王允邀约,到司徒府喝酒……”
吕布道:“哦。”
麒麟问:“主公打算怎么办?这婚不成了?”
那问题仿佛朝吕布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,吕布站在原地,悲伤地反问:“还能怎么办?”
麒麟暗道这计虽非自己设下,然而也有份将计就计,也实在太造孽,遂不敢再多说。
吕布忽然说:“还好你们多留了个心眼。”
麒麟道:“没什么,但你总得解决的不是?你冲撞了董卓,说到底……”
吕布沉吟片刻,道:“我进宫去谢罪。”
麒麟说: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吕布摇了摇头,道:“你骑马回去。”
言下之意,竟是不容麒麟多说,径自朝着永乐宫走了。
那日午后,麒麟回了侯府,张辽高顺一边倒地指责王允,颇有点幸灾乐祸此婚不成,唯有陈宫心思慎密,问:“你打算何时将密诏交给主公?”
麒麟道:“还不到时候,过几日再看看罢。”
陈宫道:“想下手便需快,十七路讨董诸侯联盟已抵达陈仓,江东太守孙坚,盟主袁绍不日可逼近长安,你懂的。”
麒麟明白了陈宫的意思:“我懂,正是用将之际,董卓很快会派吕布上战场。”
陈宫微一颔首,起身离去,言下之意明了:如果吕布再次领军出征,矛盾就要质变。只怕带兵征讨十天半月,长安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麒麟承担了首席谋士的义务,开始尚且不觉,然而事态一旦发展到针锋相对的地步,变数便实在太多,既要前瞻后嘱,又要滴水不漏,棋差一步,满盘皆输。
吕布一进宫,便是从午时直至戌时,回来时天已全黑。麒麟一下午接连派人前去打探,得知吕布一直跪在未央殿前,董卓却迟迟不见。
麒麟道:“回来拉,吃饭了么?”
吕布没有回答,夜色中看不清面容,进了厅内,旋即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,麒麟抱着头逃了出来。
厅中案几横飞,吕布的怒火已濒临崩溃,高顺与张辽色变,就连陈宫也匆匆穿好长衫,光着脚跑出来。
麒麟道:“他从前常这样么?”
吕布痛苦的嘶吼传出,听得数名亲信惊心动魄,高顺跟随吕布最久,叹了口气道:“先前唯有一次,那夜丁原设宴请主公去喝酒,回来后便这般……”
张辽道:“烧起来了!快去取水!”
吕布满腔悲愤,将屏风摆设砸得粉碎,满地狼藉间油灯翻倒,那油遇布即燃,沿着帘子直烧上去。
“主公小心!”
“将军快出来!”
府外亲兵们纷纷涌入,各去取水,幸好麒麟数人守着,一见势头不对便提桶泼水,麒麟下令道:“先把主公架着!”
“啊——!”吕布发疯般地乱摧乱揍。
麒麟道:“够了!”
吕布仍在发疯,麒麟果断手起,一桶水朝着吕布泼了过去。
哗啦一声,本就燃得不大的火救熄了,吕布被迎头一桶冷水,也安静了。
麒麟还怕吕布清醒不过来,再顺手把那木桶摔出去,“咚”一声以桶贯顶,将吕布砸了个趔趄。
吕布:“……”
麒麟道:“都出去罢,高大哥把预备好的饭菜热一热。文远传人预备点热水给主公洗澡。”
吕布摸了摸头上起的包,背靠房柱,疲倦地坐了下来。
一室漆黑,灯火全灭,满地霜月。
吕布高大的身材蜷了起来,侧倚着柱子。
麒麟拣开地上碎瓷,坐到吕布身旁,伸手揉了揉吕布满是沙土的膝盖,问:“跪了多久?”
吕布道:“五个时辰。”
足足十个小时,麒麟心想这家伙体力真好。
“董卓怎么说?”
吕布没有回答,眼中有水在微微发亮。
“没有说。”吕布倔道。
麒麟道:“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?”
吕布闭上双眼,似乎在回忆,许久后说:“丁原如此,董贼如此,貂蝉亦如此,这天底下的人,俱是一般的狡诈。”
“俱是一般狡诈。”吕布看着麒麟双眼,又有冲动的迹象,他朝麒麟吼道:“俱是一般的狡诈!”
他伸手来揪麒麟的衣领,麒麟只任他揪着,也不挣扎,说:“别冲动,貂蝉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,只是王允……想借你的手杀了董贼。”
麒麟终于窥见时机,将王允的连环计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。
麒麟最后总结道:“按王允那厮的原意,只想以貂蝉离间你和董卓,再让你受不住激,出手。”
吕布放开手,蹙眉道:“你早知此事?为何瞒着我?”
麒麟道:“我和公台兄都猜到了……瞒着你的事,先别发火,事先谁也不敢说……况且当时无论说什么,你都听不进去。”
吕布漠然道:“未必。”
麒麟笑了笑,起身唤张辽,水已烧好,吕布除了战袍,麒麟亲自服侍洗澡。
麒麟的地位特异独立,说是参军主簿,从未有参军做服侍主将洗澡之事;然而麒麟却十分自觉,从来只要关系到吕布的事,一向主动包揽。
麒麟两手帮吕布按着肩膀,吕布问道:“你手上物事是什么。”
麒麟左右手各有一道刺青,左手金色,右手黑色,金色纹身作剑型,右手虎口处的黑色刺青则是一缕火焰。
“左手叫轩辕剑气,得轩辕剑气者可号令天下。”麒麟答道:“右手叫‘无’,是一件仙家的法宝。”
吕布不是第一次问,然而这次得到的答案,仍是匪夷所思,只把它当笑话。
“得天下。”吕布漠然道。
麒麟悠悠道:“得了天下失了她——”
吕布:“……”
麒麟笑道:“董贼没让你去出征?”
吕布道:“你既然都知道了,又何必问我?”
麒麟说:“陈宫猜的,我倒是什么也不知道,关东军快打到长安了,这时候董卓不敢与你翻脸,又不想把貂蝉还你……”
吕布道:“休要再提她。”
麒麟续道:“就只好打发你去出战,对么?”
吕布静了许久,道:“百两黄金的聘礼备齐了么?在何处?”
麒麟不知吕布何意,答:“备齐了,在高大哥那儿,怎么?还去提亲?”
吕布道:“侯爷明日出征,你去将黄金取来,与高顺、张文远三人分了,那陈公台也得点,你们自散了去寻生计罢。”
“青春损失费么?!”
麒麟火了,抬手就给了吕布一记侧勾拳,把吕布打得一头扎进水里。
吕布:“……”
麒麟:“……”
麒麟笑着摸了摸吕布的脸,道:“疼么。”
吕布哗啦一声从水里赤\条条站了起来,麒麟道:“你要以大欺小?敢还手我要喊了啊。”
吕布被这家伙搞得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,片刻后不气反笑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又坐进水里,怔怔发了半会呆,继而疲惫长叹。
麒麟漫不经心道:“你要让并州军解甲归田?就为了一个女人?”麒麟敏锐地捕捉到了吕布的心思,前有关东军,背有董卓。恋爱失败,事业受挫,这在吕布成名以来尚属第一次。
“没意思。”吕布漠然道。
名声如此糟糕,唯一的政治靠山就是董卓,虽一向心有嫌隙,却仍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,如今撕破了脸,纵是出征打了胜仗,回长安董卓也必不会让他得了好去。
吕布虽楞,脑筋时灵时不灵,却并非完全不明人心。当前途,女人俱成了泡影时,再楞的人也知道,唯有跑路才是上策。
麒麟道:“你心灰意冷了么?”
吕布道:“叫主公。”
麒麟笑了笑,道:“既然想走,也得走得光彩点,我是半路跟着主公的这不说;高顺,张辽他们早在并州军时就追随于你,你想打发他们做什么去?”
吕布本也只是心情抑郁,随口说说,此时心结得解,便正经思考起来,问:
“依你所言,现该如何?明日侯爷便要出征了,关东军足有二十万,侯爷手上不到两万兵马,绝不能去硬碰。”
麒麟道:“既然想走,那就走罢。袁绍带兵来打长安,我们当然也可以去打他们的地盘。大不了大家互相换换,不管袁绍与董卓谁胜,至少诸侯们没空来管旁的事了。”
吕布:“……”
吕布双眼亮了起来,似乎在考虑麒麟提议的可行性,又问:“打谁的?”
麒麟本意却不在此,只为了引出另一个话题,便道:“这要问陈宫。”
吕布起身,接过干布擦拭身躯,一身肌肉纠结,健美,他的双腿修长,肩膀宽阔,似乎在随时等候着嗜血的战役开启。
“侯爷想杀人。”吕布沉声道。
吕布洗过澡,未用晚饭,便已宣来高顺,张辽与陈宫。
吕布一头湿发散在将军榻畔,麒麟随手乱糟糟地给他挽了个簪,吕布道:“你们……你是陈宫先生。”
陈宫微一颔首,笑道:“久仰侯爷大名,自公台进府来,今日还是头一遭入这厅房,幸何如之!”
陈宫那话里满是讥讽,吕布却没听出来,敷衍点头答:“前番那事,多谢公台先生了。”
陈宫心内不满消了许多,审视吕布,那一刻他不再像个落魄文士,仿佛智计在握,成竹在胸。
厅内众人俱不搭话,唯有陈宫开口道:
“袁绍不日便将攻陷长安,公台身为府上客卿,这几天一直担忧侯爷意向,且多嘴问一声。来日关东联军诛国贼,扶天子,侯爷欲何去何从?是助纣为孽,负隅顽抗还是……”
吕布冷冷道:“先生无须多说,奉先决定不淌这趟浑水,明日董相点帅,本侯将率领并州军出征,名为出征,实则归田。”
陈宫一哂道:“明哲保身亦非不可,吕将军既处心积虑,得了并州军,说遣便遣,当不是上计。侯爷身处之位极是微妙,一旦离了长安,数年间苦心经营,俱成泡影,交战双方更少了决胜一着,可惜。”
吕布微有点发怒,然而陈宫毕竟是麒麟引荐之人,遂忍着气道:“还请先生教我。”
陈宫自若道:“如今十八路联军俱在长安城外,董卓大部则驻留西京,凉州、江东、幽州、辽东、雍州等地俱兵力空虚,群雄为争那一份保驾勤王的功劳倾巢而出,若攻其不备,想必要一举拿下,不难。”
这提议与麒麟不谋而合,吕布眯起眼,默认了陈宫的想法,问:“依先生之见,哪一路诸侯领地可攻?”
陈宫反问道:“将军以为,此次长安之战,董卓与袁绍,哪一方会胜?”
这问题就连吕布也难以回答,讨董联盟虽号称有二十五万兵,却都是联军,指挥时周转不灵。董卓十万凉州铁骑俱是亲兵,训练有素。
麒麟说:“主公倒向哪一方,哪一方便会胜。现在只有看主公是想占凉州,还是想攻伐关东军的地盘。”
这是麒麟早先便与陈宫商量好的对答,吕布若乘隙攻打讨董军后方,诸侯后院起火,势必作鸟兽散;若回头反将董卓一军,趁双方交战时占领凉州,董卓则腹背受敌,军心不稳。
吕布明白了麒麟的意思,开口道:“麒麟,你觉得呢?”
麒麟未开口,陈宫却道:“然而,公台不得不提醒将军一句,此注下好离手,不容迟疑,押上侯爷身家性命,赌的便是国贼与袁绍胜负,实是下策。”
麒麟笑吟吟道:“是的,下策。”
吕布道:“还有上策?”
麒麟从怀里取出了献帝的密诏,一直沉默的高顺与张辽,都将目光驻留于那张丝锦上。
“我本以为这是上策,不过现在看来……”麒麟交出密诏,吕布接过,草草看了一眼,道:“你上次入宫时得来的?”
麒麟点了点头。
吕布冷冷道:“果然是深谋远虑。”
麒麟道:“狡兔三窟,早作准备总是好的,请主公定夺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一是杀董,二是逃跑,再没有余地了,陈宫自知身为客卿,不可参与主仆之间的对话,便识相躬身告退。
高顺从来不影响吕布的决策,张辽更无说话的份,二人也离了厅。
麒麟又道:“主公先吃饭吧。”
吕布道:“麒麟,你留下。”
吕布端着碗,茫然地看着菜,少顷放下碗筷:“你当初说过,貂蝉……”
麒麟莞尔道:“貂蝉当然喜欢你,董卓和你选一个,她会选谁,这还用问?”
吕布拿不定主意,麒麟忽道:“你杀丁原都下得去手,现有献帝密诏在,杀了他是奉旨护驾,还有什么好犹豫的?”
吕布不悦道:“丁贼与他不一样,那夜本是一时冲动……不提也罢。”
麒麟蹙眉道:“你为什么杀丁原?”
吕布淡淡道:“以后会告诉你的。”
吕布不想再说,麒麟只得作罢,片刻后说:“要么等咱们走的时候,你把金珠和赤兔……都留在府里?”
吕布漠然道:“你们都不知内情,当初侯爷本想将金珠赤兔马交予义父……罢了,你出去吧。”
麒麟起身,掩上厅门,留下吕布一人对着满案菜肴发呆,夜空不见月色,繁星漫天,侯府中上下人等都已歇下,却无人能寐,都等待着天亮时吕布的决策。
麒麟回到房中,铺开宣纸,提笔写信。
亲爱的太师父:
今天突然有种帮死党追女生的感觉,虽然我不太喜欢貂蝉……嗯,高大哥和张辽也不太喜欢她,陈宫则说得更直接——红颜祸水,温柔乡就是英雄冢。
我还是高估了貂蝉的吸引力,按道理,吕布不是应该气得提起战戟,直接杀了董卓才对的么?
还好做了万全准备,如果吕布决定不杀董卓,我们明天可以离开长安。我需要一块根据地,发展他的军事力量,您觉得在古神州,哪一块地方最好?既要资源丰富,又要易守难攻,我只知道荆州不错。
感觉像在玩DOTA,还是认真点的好,我输得起,他输不起。
我突然想到,以后如果哪天,我也在这个时代爱上了谁,吕布会不会帮我追求她?就像我今天安慰他一样。
其实除去智商问题,这个朋友还算不错……
“麒麟。”高顺的声音在窗外响起:“主公让府上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。”
麒麟茫然抬头,意识到吕布想通了,忙道:“马上。”
麒麟随手把信烧了,一室纸灰味,再出门时,只见院里站了一地亲兵。
吕布于厅中长身而立,头戴饕餮黑盔,红绳绕过下巴紧系,身穿亮银精钢铠,腰披百炼鱼鳞裙,臂围蛇蛟护腕,脚踏龙鳞金靴,手执方天画戟。
那尚且是麒麟第一次见到吕布全副武装,正铠上阵。
吕布威势十足,吼道:
“左校尉高顺先行,右校尉张辽西城校场点兵!”
“中军主簿麒麟现便祭酒,儿郎们!今日便随本将军杀进宫去!为侯爷,将那女人抢到手!”
麒麟:“……”
陈宫:“……”
醉里挑灯怒闯皇宫
“上马——!”吕布力拔山兮一声吼。
“这不行……等等!”麒麟道。
吕布睁着略醉的一双眼,怒道:“随我杀进皇宫去!”
麒麟抓狂道:“我没有马!”
吕布以战戟拍了拍赤兔马鞍后的一小块位置,麒麟真是彻底败了。
时值深秋,长安清晨已有薄霜,吕布呵出的气在黎明中形成不显眼的白雾,麒麟忽然发现,他持戟的手在微微发抖。
他在紧张,在怕。麒麟明白了,毕竟是弑主的大事,吕布借酒壮胆,只想一鼓作气杀进永乐宫,只需见了血,便无所畏惧。
麒麟翻身上了赤兔,坐在吕布身后,道:“烦请陈宫先生留守府内,到了皇宫门口主公分两拨人,一队交给我,我去保护皇上……”
吕布不待麒麟说完,双脚一夹马肚,赤兔仰头嘶鸣,疾风般地冲了出去!